李成畫作《寒林騎驢圖》

　　《寒鴉圖》

　　《驟雨圖》為李成的早期杰作，為宏闊雄偉的大山大水，已經(jīng)失傳?！逗f圖》是其少見的表現(xiàn)“寒林平遠(yuǎn)”的絹本水墨長卷，被大家趙孟頫稱為“能”品。卷上共有49只鴉，形態(tài)各異無一雷同，可見畫家追摹自然的寫實功力，乾隆題詞“圍爐不忍展圖看”，這是冷到極處的寒涼。

　　《驟雨圖》今已失傳

　　詩文著錄中可見風(fēng)采

　　北宋末期江西派詩人李彭有詩：“往時李成寫驟雨，萬里古色毫端聚。行人深藏鳥不度，便覺非復(fù)鵝溪素。”詩中提到的《驟雨圖》，為李成的早期杰作，今已失傳，但時人詩文著錄中提及頗多，從這些文獻(xiàn)記載中也能得窺其風(fēng)采。

　　據(jù)劉道醇《宋朝名畫評》記載，直史館劉鰲精于鑒賞，看到《驟雨圖》愛之不已，也口占一絕：“六幅冰綃掛翠庭，危峰疊嶂斗崢嶸。卻因一夜芭蕉雨，疑是巖前瀑布聲。”在六幅鵝溪冰綃之上，畫家寫危巒疊嶂、寫飛瀑奔流、寫風(fēng)雨大作，這里不再是寒林平遠(yuǎn)，完全是宏闊雄偉的大山大水，全景式構(gòu)圖，臨流飛瀑、水聲激蕩，氣象萬千、變幻神妙，堪稱古典寫實山水的代表作，不僅讓觀者為之神魂顛倒，也對李成最重要的傳人郭熙產(chǎn)生了極大影響。

　　寒林平遠(yuǎn)水墨長卷

　　趙孟頫稱之“能”品

　　李成作品多是豎軸，《寒鴉圖》是其少見的表現(xiàn)“寒林平遠(yuǎn)”的絹本水墨長卷，畫卷前后隔水皆是宋代橙黃花綾。拖尾有元人趙孟頫、貫云石、仇遠(yuǎn)和明人陳彥博的題詠，可見此畫之珍貴。趙孟頫的題跋是“林深雪積，寒氣逼人，群烏翔集，有饑凍哀鳴之態(tài)，亦可謂能矣”。這幅畫被大家趙孟頫稱為“能”品。歷代畫錄大多把此圖歸于李成名下，也有近代研究者認(rèn)為，風(fēng)格與李成“不似”，推測可能是南宋李成傳派的作品。

　　然，李成畫風(fēng)多變，雖世人多記載他善畫煙云、雪景、寒林的平遠(yuǎn)之景，其實對于學(xué)養(yǎng)深厚的李成來說，無論煙云變滅還是朝暮流轉(zhuǎn)，他都能得心應(yīng)手盡繪事之能。

　　隨著畫卷徐徐展開，起首處坡岸蒼潤，幾棵虬屈瘦硬的古木躍入眼簾，蒼然如鐵、疤節(jié)如瘤，氣韻翕張溢出畫面，有著以一當(dāng)十的視覺張力，深得“骨法用筆”之三昧。樹枝用中鋒勾勒，倚側(cè)多變，勾連穿插，構(gòu)畫出疏密錯落的空間。淡墨渲染天色，花青抹出沙腳，地勢復(fù)雜回環(huán)，近岸淺水處，寒汀荒草樹枝上皆披霜戴雪，寒鴉聚散如跳動的音符，或三五成群林杪凝駐，或呼朋引伴林間盤旋，或俯首飲啄岸邊殘雪，這些林間的精靈，盡情享受著幽寒的靜謐，讓寒冷變成了熱鬧的暖煦。《寒鴉圖》卷上共有49只鴉，一只鴉寥寥數(shù)筆，卻形態(tài)各異無一雷同。畫家追摹自然的寫實功力不可小覷。

　　畫面中段有四只寒鴉在同伴的召喚下急急地投向樹林，仿佛啁哳之聲在山谷間忽遠(yuǎn)忽近回蕩。飛鳥歸林，有樹可棲，是謂“歸來”，仿佛李成在天地之間找到了寄托身心的去處。雖是李成慣常描繪的雪景寒林題材，但是這幅畫驛動著生命的大歡喜。有“攪盡寒煙漠漠荒”的歡悅與跳脫，有“枯藤老樹昏鴉……斷腸人在天涯”的喟嘆，有“人生忽如寄”的惆悵。朱良志在他的《暮鴉賓鴻》一文中說：“這些神秘的鳥，引發(fā)了藝術(shù)家、詩人的無限遐思。它們遠(yuǎn)足、尋覓，唯戀舊時枝，不做雕梁客，專撿寒林枯枝棲，這些都折射出藝術(shù)家、詩人的精神世界。”的確，翻開一部中國繪畫史，暮色寒鴉題材真是數(shù)不勝數(shù)，歸鳥來去匯入黃昏渾蒙，俯仰于放曠的世界，也便是李成和歷朝歷代的畫家們從容曠達(dá)人生境界的寫照吧。

　　寒鴉起落處，雪霽嚴(yán)林、寒塘衰草，連乾隆都題詞“圍爐不忍展圖看”，這是冷到極處的寒涼啊。畫卷緩緩?fù)七M(jìn)到中后段，古木叢林盡處，一枝斜歟布指，指向一灣開闊的活水，水邊藻荇凝凍，灌木叢叢、木葉未脫。兩岸左右參差遙相呼應(yīng)，鴉雀啁啾著連綴成跨越河流的曲線，寒氣奪人又似乎孕育著無限生機(jī)。中景幾株淡墨寫就的古樹，比左面撐天的古樹更加遠(yuǎn)淡秀雅。右邊的樹林密不透風(fēng)，左邊的河流疏可走馬，正是李成畫論《山水訣》中“既追險絕，復(fù)歸平正”主張的最好踐行。

　　畫面空間感極強(qiáng)，仿佛可以讓人沿著溪岸，踱步走進(jìn)畫面深處那云霧縹緲間的煙林。畫家對自然造物的體察相當(dāng)深摯，遷想妙思將積雪、寒林、歸鴉融匯于一幅長卷之上：從近景的古樹叢林，到遠(yuǎn)處暮靄迷蒙的倩林原野，表現(xiàn)了廣闊的天地。迎面一灣溪水占了畫幅的左邊一半，水邊兩岸高坡平渚錯落烘托出一道蜿蜒曲折的河流，漸行漸遠(yuǎn)漸細(xì)漸瘦，緩緩將觀者的視線和遐思引導(dǎo)到極遠(yuǎn)處隱約一架小橋，引向遼遠(yuǎn)無垠的天際，余音裊裊，絲縷不絕……

　　雪景山水存世較少

　　所作雪圖被稱一奇

　　李成心頭凜然有冰雪。非獨是《寒鴉圖》中雪意闌珊，他還畫了許多以群山覆雪為題材的雪景圖?？芍^累累大觀、雪跡斑斑，但這些作品大多已不存世，我們只能從存世的幾幅作品中窺見李成之雪景樣貌，雖碩果僅存，然窺一斑而見全豹，亦稱一絕。北宋末年至南宋時期的著名畫論家、藏書家鄧椿《畫繼》記載：“山水家畫雪景多俗。嘗見營丘所作雪圖，峰巒林屋皆以淡墨為之，而水天空處，全無粉填，亦一奇也。”清代張庚在其中國畫論著作《圖畫精意識》中謂李成畫雪“其雪痕處，以粉點雪，樹枝及苔俱以粉勾點”。

　　困頓于喧囂跌宕的紫陌紅塵，一場雪可以安頓疲憊的靈魂。文徵明曾曰：“古之高人逸士多為雪景，蓋欲假此以寄歲寒明潔之意耳。”

　　《寒林騎驢圖》是李成雪景山水的代表作，為張大千大風(fēng)堂舊藏，上有大千題跋“大風(fēng)堂供養(yǎng)天下第一李成畫”。劈面一株長松奇姿高峻、凌云屹立，對角線構(gòu)圖讓畫面充滿動感，老松勾皴兼用筆勢蒼勁。山石陰面有皴、仰面涂白，觸目雪意闌珊?？菽竞滦轮€發(fā)，寒溪凝滯氣象蕭森，有雪笠寒人策驢行于郊野，前后有童仆相隨，皆弓腰俯首踽踽而行，寓意北風(fēng)正勁，寒氣奪人。羈旅歸家就像飛鳥投林，旅人的風(fēng)雨飄搖之態(tài)躍然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