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海拾貝 | 兒時的夏天

兒時的夏天

□管淑平

　　每每進入了夏天，才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生命向上迸進的氣息。

　　從清早的一聲雞鳴開始，到夜晚的星辰擁護月亮結(jié)束，仿佛，夏季的每一天都是從寂靜走向躍動，最后又重歸于一抹悠然的寧靜之中。

　　我愿意相信，每一個夏天都是一首詩，給人無限溫柔的憧憬。記憶中的夏天，也的確是這樣，一片澄澈。

　　清早，我們穿過一望無垠的玉米地，走在石子與泥沙覆蓋的小路上，腳底傳來露水的問候，一陣陣涼意從鞋襪滋生。村里，悠長的叫賣聲如同鐘鳴，準時響起。那是賣豆豉的老人，在小攤前吆喝。摘上幾片新鮮的蔬菜，買一點豆豉，返回家里，從水井里打一桶水，將菜洗凈，敲兩枚雞蛋，撒一點蒜瓣，煎炒，煮一碗小面，再配上幾縷蔥花。一整天的元氣，在身體里滿血復(fù)活。隨后，就是屬于我們一天的熱鬧。

　　整個上午，我們一群小孩不是跑到田里逮螞蚱，就是走到一棵樹下，一會兒爬上去，一會兒又滑下來；有時，我們也會鉆到長滿密密麻麻玉米的農(nóng)田，趁著大人不注意，悄悄地掰一兩棵玉米，用柴火慢慢烤熟；有時，我們可能會為了一只蝸牛而爭吵得面紅耳赤，不過事后好像什么都忘了，要好得如同親兄弟。

　　晌午，烈日當(dāng)頭，狗趴在樹蔭下吐著舌頭直喘氣，花兒也蔫了，無精打采，風(fēng)里籠罩著暑氣。但這無疑是我們最為享受的時間，因為大人們會拿出放在水井里的西瓜來給我們消暑。他們用菜刀均勻地切下，整個西瓜就如同一朵花，紛紛展開；等我們玩累了，一手一塊，放進嘴巴，愜意十足。經(jīng)過井水浸潤的西瓜，帶著一種清冷的水汽，一口咬下去冰冰涼涼，鮮紅的汁液伴著清甜，在嘴巴里打轉(zhuǎn)。吃著吃著，吃出一臉的幸福與滿足。午間，我們通常是要休憩一會兒的，不過，那時的我們精力旺盛，吃了西瓜，仿佛又活了過來。這時，我們也會拿著網(wǎng)兜，去捕捉幾只蝴蝶與蜻蜓，或者背靠著老榆樹，然后專心地聽聽樹上的蟬鳴，聽著聽著，就被蟬聲帶入了夢鄉(xiāng)……

　　一覺醒來，大人們又忙碌了起來，前往農(nóng)田除草、種苗。不過，我們總閑不住，幾個小孩又湊到了一塊，拿著網(wǎng)和塑料瓶，到小河邊網(wǎng)魚。小河也不深，剛沒過小腿肚子，清澈見底，鵝卵石在河水中錯落有致地分布。那些小魚見我們到來，很機靈地躲到帶有水草的大石頭后邊，就是不肯出來。沒辦法，我們只好拿著網(wǎng)，在河里左一搖，右一晃，結(jié)果什么都沒網(wǎng)著。不過，有幾只螃蟹，卻被我們逗醒了，正要往石縫里鉆，不料正落入我們的網(wǎng)里。我們捉來的螃蟹，也不會吃，就放在水缸養(yǎng)著，只是覺得好玩，螃蟹是我們這幫孩子的“玩具”。

　　等到日暮斜陽，我們常做的就是爬到山坡去看晚霞。一縷縷金色的光芒投射在山坡，在樹上，在農(nóng)田，在村莊，宛若一幅靜美的圖畫。歸巢的鳥雀飛回了巷子口的老樹，樹下的大人們圍坐一塊，聊著家常，小孩們這時則乖巧了很多，成了一個個忠實的聽眾……一盤瓜子，幾顆糖果，一段故事，就能讓我們一陣歡喜。

　　夏天的晚風(fēng)輕輕吹，月上柳梢頭，尋找蟬蛻成了我們又一大樂趣。這時，不僅有孩子，大人們也會參與其中。舉著手電，在長滿雜草與樹木的荒野間摸索著。折騰大半個小時，還真找尋到了好幾袋。找來的蟬蛻，等它們風(fēng)干水汽之后就可以拿到藥鋪換一些零花錢。我們也甭管能換多少錢，只負責(zé)開心。那時的光陰，很長，仿佛一天就是一輩子。

　　長大之后，我離開了家鄉(xiāng)，遠離了泥土與草木。在鋼筋水泥構(gòu)筑的城市里生活，不時會有煩亂和茫然，城市的夏天也頗為單調(diào)，酷熱更是肆意無比，不禁讓我懷念那時夏天里的單純與獨有的快樂。

　　成長，是一段一去不復(fù)返的路程，越長大越能體會這種心境。或許，我也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，因此，長大后的我們時常想到兒時的種種經(jīng)歷，夏天的種種印跡；想起時，心頭就是一陣陣久違了的溫暖。